1958年夏季,我被保送到北京师范大学化学系学习。
这一选择也正合我爸爸的心思,因为爸爸一直主张,我要是升学,就学师范,做一名教师。
升入大学以后,我的身体不好,无法坚持学习,只好听从爸爸的意见,休学了一段时间。
1964年,我到国防科委机关任见习参谋,成了一名军人。说是参谋,我这个人既不会参又不会谋,因为我所学的专业与工作中的业务完全不对口。对我来讲,一切都那么陌生,我真的成了人们常说的那种门外汉了。我感到自己力不从心,要想搞好本职工作,真是太难了。想做好工作,我就得从头学起,从实践中学起。
我在国防科委情报局开始工作了。我感到摆在我面前的担子是很重的,压力很大。
我真的感到自己几年来所学的东西太少、太少了,这真应了那句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的话。我觉得自己虽然大学毕业了,可还像个小学生一样,对什么都一无所知。我感到自己的能力不够,知识贫乏,我真想再回到大学去好好学习几年。
当时,因为我什么都不懂、不了解,领导就叫我先熟悉一些科技资料。因此,那些资料就一摞一摞地堆在了我的面前。国内的、国外的、中文的、外文的,除了资料还是资料。什么原子弹、什么导弹、什么飞机、什么什么、一大堆又一大堆的资料,看得我头脑都发涨了,太枯燥、太单调、太无味了。
但又不能走开,又不能不看,因为这是我的工作。我就硬着头皮看下去,我必须熟悉它、了解它、掌握它,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。我就带着一颗军人的责任心,一头扎进了资料堆里去。
我的同学们曾对我说:“高中毕业不升学的话,你就干脆给毛主席当俄语翻译吧。”
“我可没有那水平。”我笑笑说。这也只是同学们的玩笑而已。
中学时,在解剖青蛙、老鼠、小兔子时,我却连看都不敢看,甭说叫我亲自去动刀了。同学们都在动手对动物进行解剖,我却远远地躲在同学们的身后,从他们的缝隙中偷偷地看着,并用心记他们所说的动物的内脏的名称、位置。不然,解剖笔记就无法写了。
我的表现可能让老师发现了吧,在下一次解剖青蛙时,老师特意把我叫到她的身边,给我讲解解剖程序,让我细心地看着她怎样操作。“大胆点,一只小青蛙有什么可怕的。”老师把“小”字说得很重,像是在给我壮胆,又像是在给我鼓劲。我站在老师身边,认真地听着。“我不怕。”我说着又看看那只躺在白色瓷盘中的小青蛙。
这时,老师说:“李敏,你来用手拉住小青蛙的这条腿。”“嗯。”我答应着,伸过手去,接过老师递给我的那条小青蛙的腿。
“注意,看我怎样下刀解剖……”老师对围在身旁的同学们说,说完她就开始操作,还没等老师下刀呢,我的头却早早扭向了另一边,朝别的地方看去。手还在使劲地拉着小青蛙的腿。
“放松点。李敏,你别用那么大劲拉呀!你都快把小青蛙拉出瓷盘了。”一个同学说着从我手里拉走了那小青蛙的腿。
我又悄悄地走到同学们的身后去了。
看来,我这见血就头晕的人是注定与医学无缘了。医学的一些基础知识,好像多多少少与化学专业还有些关联,我这样想,就这样,我这个喜欢医学的人就学了化学专业。
工作以后,在单位天天与导弹、飞机、原子弹的资料打交道。对资料能看懂,工作起来比较顺手。
但要叫我写起东西来,因为中文水平有限就显得困难大了些。
我开始感到苦恼了。在学校,除了书本还是书本;除了读书,还是读书。在机关,除了资料还是资料;除了读资料,还是读资料。由于自己的知识面实在太狭窄,又没有实际工作经验,一种枯燥无味的感觉时时袭击着我,有时看着看着,我的上眼皮跟下眼皮就打起架来;看着看着,我还打起瞌睡来。这不是我不想读、不想看,更不是不想干,我实在是没有办法。
领导可能看出我的心思,知道了我的难处。就又重新调整了一下,让我看原子放射性元素钴有关的什么阿尔法、贝塔、伽玛之类的知识。这些东西与我所学的化学知识稍稍靠近了些,不管怎么说吧,难归难,我还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阵子资料,老老实实地说,还是增长了一些知识,开阔了眼界,这对工作还是有利的。
庆幸的是,我这个出了校门进机关门的见习参谋,各方面都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关怀和帮助,关心与照顾。为了让我能尽快地熟悉机关的工作和生活,尽快地提高业务能力,一有机会他们就让我外出参观学习,从各方面帮助我提高。也就是在这个团结、战斗的集体中,使我更明确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目标,我懂得了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。我的政治思想觉悟也提高了。我懂得了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,我立志要成为一名共产党员。也就是在这个集体中,在党组织的教育和同志们的帮助下,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,成了一名正式的中国共产党党员。
我感谢这个集体,我感谢这个集体中的同志们。
到国防科委工作的第二年,也就是1965年,我被调到八局。八局是负责管理国防高等院校工作的。我是学师范的,这样的调动算是专业对口吧。
当时,国防科委八局管理十多所院校:北京工业大学、北京航空工业学院、西北工业大学、上海交通大学、西安电讯工程学院、成都电讯工程学院、南京航空学院、哈尔滨工业大学、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等。
当时,各个学校正在进行教育改革。党中央、毛主席发出了“教育要革命”、“教育要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等诸多的指示。国家高等教育部召开了全国教育工作会议。随后,军委在长沙召开了军队院校工作会议。我因工作关系,随局领导和同志们一起到长沙参加了这次工作会议。
会议结束回到北京后。科委要派工作组到所属各院校搞调查研究、检查贯彻教改指示的落实情况。就这样,我就被派到北京航空学院教改工作组工作,成了一名工作人员。
我想,有些人捕风捉影地写东西,因为这段事儿就把我说成是北航毕业生,这也太缺乏调查了。
与人民同呼吸,共命运。这是爸爸对我们的谆谆教诲。爸爸常说: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,心里都要想着人民,想着群众。你们更要虚心向群众学习,与工农的子女交朋友,学习他们的优良品德。不可以因为是干部子弟就傲视一切。
有人告诉过我,一位老人曾这样说:在延安的时候,爸爸住在杨家岭,经常到延河滩上去散步,遇到人就和人家聊天,问寒问暖,拉家常,从不摆领导人的架子。
有一回,爸爸在延河滩上散步时,遇到一位文人从城里回来。他拿着个拐杖不住地在手里打转玩,他跟爸爸打招呼时,拐杖还在手里转来转去地挥动着。说来也巧,这时正好有老乡驮盐的毛驴队从这里经过。他的拐杖这么不停地转动,把老乡和毛驴队都挤到一边去了。就这样,他还没有停下转动拐杖。
爸爸看到后气愤地对身旁的人说:“真是目中无人。他看不起劳动人民,只是因为他认识几个方块字,就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,坐在人民的头上显威风,只比老百姓多这么点知识,就骄傲自大,目空一切,摆臭架子。”
爸爸是一个有相当深沉情感的人。对劳动人民的感情最为深沉而真挚。这情感是发自内心的,没有任何一点矫揉造作。
当大哥岸英回到延安后,爸爸曾语重心长地对哥哥说:“在中国,不懂得农民,不了解农村情况,就不晓得中国的实情。要知道没有贫农就没有革命,任何时候,千万别忘了农民啊!”
当送大哥到“劳动大学”时,爸爸又对他说:“俗话说得好,活到老,学到老,学不完的。往后有机会,你还要去学习去拜农民为师。”
爸爸不光是对我们进行这方面的教育,爸爸也身体力行,为我们晚辈作出了榜样。
爸爸住在杨家岭时,杨家岭的沟沟口上住着一户姓杨的贫农。他家的窑洞同所有陕北贫苦人家的窑洞一样,只有一个进进出出的门,没有窗户。所以洞里黑乎乎的。尤其是烧火做饭时,烟就在满窑洞里窜,满屋子都烟熏火燎的,日久天长地这么熏燎,墙都变成了黑色。
杨家门口有个碾子。杨家的媳妇经常在门口推碾子。三十来岁的妇女,不仅手脏,脸也不常洗,连脖子都是黑黑的。每次见到爸爸走过来,都要和爸爸打招呼。爸爸不仅不嫌弃他们,还停住脚亲切地对他们问长问短,和他们拉家常,说年景。
爸爸对干部们说:“老百姓不懂什么叫卫生,也没有条件洗澡。他们辛辛苦苦地劳动,还被人们看不起,这真是太不应该了。”
我深深懂得爸爸的心意。因为我也曾饱尝了人间的冷暖,也曾经历了艰辛的岁月,我更懂得生活的艰难。我也更理解爸爸的良苦用心,因此,我无论是在学习中,还是在工作中,一直把爸爸的教导铭记在心里。
爸爸一心为公,身体力行,是我们学习的楷模。爸爸一生,将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中国人民革命事业和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。在爸爸的影响、教育下,我们的亲属中为革命献出宝贵生命的有六个人,这还不算旁系亲属在内。
不是我在吹嘘自己的家庭,这种情况,在我们党的各级干部中,也是极为少有的。这一点,值得我们做后人的为此而骄傲,更值得我们做后人的以此来激励自己奋发有为和勇于为人民献身。